下江去/与江别/潮水来

重庆是山城

更是江城

- 望 江 -

重庆是山城，更是江城。

若说山是支撑起这座城市的躯干，江则是其中流淌着的血脉，江与山相遇，在一次次冲刷中造就了起伏错落的重庆。流年似水，长江与嘉陵江哺育了无数巴渝儿女，孕育了独特的渝州文化，而在这片土地上成长起来的一代代人也见证着江河的变迁，岁月的更替。

下江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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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更漫长的岁月里，重庆城被局限在两江环抱的渝中半岛。宽阔的江面横切开两岸，水路成了几乎唯一的出城通道。波涛并不温柔，自宜昌上溯至宜宾的两千多里航段，险滩密布，水流诡异，稍不留神便可能船毁人亡。但这并不能阻止巴渝人的脚步——长期与恶劣的自然环境作斗争，练就了重庆人的勇气与胆识，“不退缩”是他们必然的选择。

码头上成百上千的木船是川东人勇气的证明。野心勃勃的商人载着桐油和织布从这里出发，他相信下游有无限的机遇和财富。戴斗笠的书生在这里和母亲最后告别，迎接他的将是长达半年的航程和不知道何时出头的科考路。从学堂溜出来的孩童跑到江边张望，银白色的大江一直向东延伸消失在山岭的掩映里。

“下江去！”

一个声音向人们呼唤

呼唤着怀揣向往的人顺流而下

去往更广阔的世界

行驶到最危险的航段，一旦船只遇到搁浅的紧急情况，需要迅速出动纤夫拉纤，上百条绳索系于纤夫们的腰间，他们身体前倾一步一个脚印挪动，用全身的力量对抗汹涌咆哮的江水，直到把船只从被波涛吞噬中解救出来。川人勇敢的身影在江水上前仆后继，纤夫们雄壮的川江号子，伴着江涛的嘶吼在大山大河之间回响。

1898年3月9日清晨

利川号汽船突破重重险阻

终于成功上驶直抵重庆

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。从这一刻开始，重庆不再是被江水围困的悬崖上的城市，偏居一隅的它跌跌撞撞被拽进开放的全球化市场，不久它就要成为横跨两江四岸的西南第一大工业城市，开启一座城市咆哮的近代史。滚滚长江没有停止东流，川江也不曾变得温顺驯良，是巴渝儿女用勇气开拓出属于自己的天地，用生命打开了这座江城光明的未来。

与江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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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92年4月3日，建设三峡工程的决议获得全国人大通过，这一伟大历史丰碑的建立，除了需要凝结建设者们无尽的血汗，更需要百万移民者的奉献。留或是不留，这个新的问题摆在这群江边长大的人们面前。

揖别故土，再建家园

这一次他们的选择是“退让”

一个宏伟的设想在长江上空正式开工：随着汹涌的江水被人造的大坝拦截，抬高的水位即将淹没那些存在了几千年的城池、楼宇，在那之上白鹤梁的题诗将永存水下；淹没学校、医院、街道，以及它们承载着的关于初恋和成长的记忆；淹没对于太多人来说叫做故乡和家的地方。

库区130余万人也将被迫开始一场告别故土的大迁移。拜别黄土之下的先辈魂灵，带上一抔故乡的土与一株栽种于此千百年的稻菽，三峡移民深情回望江水，一艘艘大船将把它们送往一个个完全陌生的地方，他们将在那里续写他们一生的故事。那一棵棵黄桷树的根随着江水颠簸着被送往十余个省，又在他乡的土地上生根发芽，成了同样在这里扎根的“异乡人”们对故乡的深深眷恋。

2020年，三峡工程完成整体竣工验收，如今的三峡大坝巍然矗立在奔腾的江水之上，十七载光阴荏苒，三峡库区已然换了模样。曾经怀着热泪辞别故土的移民们，也早已作为崭新的血液融入新家，重庆人自强不息的精神为无数个城市添砖加瓦，将江水边筑起的城市故事向全国述说。

无数人从江上来又从江上去

有的人逆流而上成为重庆的新都人

有的人顺流而下离开重庆去向他们的新都

时代的江水亘古不息地流淌，无私的江边移民托举起三峡奇迹，同一片江水之上，巴渝儿女的“退”与“不退”铸就了今日的江城。

潮水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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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色的两层汽船靠岸，航务拉开闸门，候船厅的游客们争先恐后着登上这趟往返于洪崖洞和弹子石的轮渡，他们想占领甲板上为数不多的好机位，那里可以拍摄到洪崖洞、大剧院和来福士等著名景点；在小什字，等着坐索道的队伍已经排出整整一公里，这是长江上空唯一作为通勤工具的索道线路，曾多次出现于在重庆取景拍摄的电影，最高峰的时候每天有过千游客准备乘坐它横跨长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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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2016年开始，重庆因其“魔幻”的城市风貌在抖音等视频平台上爆红，现在俨然已经成为最热门的“网红城市”之一。根据《重庆市旅游业统计公报》，重庆在疫情前的2019年接待了境内外游客6.57亿人次。甚至可以这么说：找到一个“从没刷到过轻轨穿楼或洪崖洞等相关内容的网民”，已经成为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。潮水般的游客一波接一波涌入这座城市，他们乐此不疲地寻找最新潮的打卡地，致力于吃遍小红书和大众点评上最热门的餐馆，或者追寻某个流量明星大v的足迹。游客漫步在夜景迷人的南滨路，江风吹起发梢，对岸霓虹在水中的倒影朦胧而梦幻……

是江水创造了眼前的一切文化符号。纤夫在号子声中搏击怒涛，船工把牛羊猪的下水丢进火锅直到沸腾，码头边的棒棒们从刚刚抵岸的轮船上卸下货物，步履蹒跚地走过漫长又陡直的石梯，索道横跨长江，穿楼而过的轻轨沿着江岸一路奔腾……

江水的冲刷与堆积，不仅创造了重庆不同于平原城市的3D地形，更本源的，是塑造了重庆人的精神气质：不能改造自然就与自然共处共生，像大江吞吐千万支流和雨水那样，包容与尊重一切个性，张开双臂迎接着潮水的到来。

每每望江，心潮澎湃

重庆的血脉里江水滚滚

而耿直、大气、自由、包容

大江所具备的品格投射在重庆人身上

成就了一座城市的秉性

江水不会停留住奔腾的脚步

“浪奔，浪流，万里涛涛江水永不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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