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69年9月,我怀着当工程师的梦想进入重庆大学学习,在重大经历了很多难忘的事情,至今记忆犹新,历历在目。其中有一件事,更令我终身难忘。
那年11月,班上同学给了我一张凭条,上面盖着学校总务处的章,凭条可到民主湖北侧的小卖部领取一双解放鞋、一件绒衣、一条绒裤。领取时试试号码,合身即可。这原来是学校给困难学生发的过冬帮助。
事情原本是这样的。
当时我们1000多名新生中,贫困家庭出身的同学很多,曾流传着“土耳其”学生的绰号,我也算其中一员。我接到重大录取通知书时,又喜又忧,喜在穷山沟里有了一个大学生,今后工作有本事了;忧在没有学费,没有穿的(当时都是捡年长者穿过的衣服穿,自己没有一件能拿得出手的新衣服)。忧喜之际,找邻居乡亲们借了点钱,在村组织上办了一个家庭经济情况的证明,买了三双草鞋,穿了条刷把裤和一件汗衫,带了一套便衣,光着脚便进了学校。
经过入学教育后,我们按课程表开始上课——扛着图板到制图教学楼听施维章老师讲画法几何,把书夹到腋下到第五教学楼听王宜涵老师讲高等数学,到工学院“石头房子”听李德蓉老师讲俄语,还听机械原理、物理、化学等课程。大家从不缺课,只要有书读,其他困难都能克服,对打着赤脚去上课也毫不介意。
每天晚上,我打一盆水放在床边洗脚,把脚晾干就上床睡觉,脏水置于床下,第二天早上去洗脸时再把脏水倒掉。有一次,辅导员邹维勤老师发现了这件事,找我谈话。他不但没批评我,反而详细了解了我的家庭经济情况,看了看我的几双草鞋,床头上用几件衣服做的枕头,还有一条半截棉絮的被子。他要求我向班长反映一下我的情况。我按照他的嘱咐,给班长如实讲了。
后来得知,邹老师当时立即了解了机械系六九级十个班打光脚、缺冬衣的同学们的情况,并且向机械系党总支提交了调查报告。该报告很快得到反馈。当时其他系也有很困难的同学,学校经过统一研究,集中解决了几百名困难同学的冬衣和鞋的补助问题,让这批同学在重大过了一个温暖的冬天。
我们从此和辅导员的互动就多了起来,经常与他交流思想和学习情况,在思想上主动要求进步。有一天下午,邹老师给我递来了一本《党的基本知识》,亲切地对我说:“你们是在新中国成长起来的大学生,首先应该端正学习动机,为祖国富强而读书。在冶金机械专业学习的知识,可作为今后的炼钢厂设备设计、维修的基础。一定要把基础打牢,为国家工作三十年而努力。只要有这种信仰,大学生就自觉地向党组织靠拢了。”这番话让我终身受益,也让我对邹老师肃然起敬。
2019年,重大建校90周年,我们专业60多位同学回校参加庆祝活动。那年冬衣的往事,激励着我四处打听邹维勤老师的消息。我向张竹筠同学打听到她与邹老师有微信联系、经常交流,她给我发来了邹老师的电话。我立即拨打过去,怕他以为是陌生电话不接,我便主动报告:“我是您的学生,我叫邓清和,您还记得吗?”邹老师笑着答道:“你是‘光脚板土耳其’学生,机冶六九级三班的,推荐你去机械系学生会工作,你还当过机械系文工队队长,很活跃,咋会记不起呢。”我们这届同学已经离校几十年了,他把我们这些学生还记得十分清楚。我请他加个微信好友,他马上点了“接受”。手机屏幕一闪,我便看到他的昵称是“开心老顽童”。邹老师已经84岁了,精神矍铄,令人敬佩。他经常分享一些信息给我,看得出来,邹老师依然关心国家大事、挂怀高等教育发展。
一晃我已经离校50多年了,一件冬衣事,暖心几十年。邹老师的教诲,像鼓点一样,经久不息,催人奋进。他传承着“耐劳苦、尚简朴、勤学业、爱国家”的校训,鼓励我们“复兴民族兮,誓作前锋”,担当历史使命。我能有今天,永远不忘邹维勤等老师的谆谆教导,衷心地祝愿他们,永远是“开心老顽童”,德高受人尊。
重庆大学机冶六九级三班 邓清和
(南充校友会原会长)
2021年11月9日于青岛